謝玄玉回過神來，白允清正怔怔望著自己，雙眸中是跨越了千萬年的思念。

那雙銀灰色的眼睛裏，蘊含的情誼讓謝玄玉不自覺側頭躲過了。

曾經，動心是真的，可，傷心也是真的。

白允清輕輕笑了笑，知道往事不可追，沒有再逼他。

謝樓星在一旁輕聲喊道：“允清爹爹。”

“嗯。”白允清摸了摸謝樓星的頭。

……允清爹爹？

白允清和其他女人生了個孩子？

可是這孩子……為什麽姓謝？

謝樓星，字林歸，摘星樓外，百鬼行，縱千殺之機，我往矣；桃花謝處，林歸盡，合千年芳菲，人已非。

白允清躲避了謝玄玉的眼神，沒有回答，謝玄玉瞇起鳳眸，只覺得這謝樓星，長得好眼熟，好像某個熟悉的人小時候的翻版。

可是……是誰呢？

白允清？不像。洛霜幽？——有一點，但也不全像。

還能有誰呢？

白允清望著自己面前倒下的一個人，出聲打斷了謝玄玉的思緒。“這個人，便是‘賀郎’。”

謝玄玉向白允清腳下的一具屍體看去，那人穿著一身長工衣裳，明顯也是個普通人，只是被鬼氣侵蝕了。

看來，白允清從另一條線，查清了整個事件。

白允清道：“他是個賣油郎，只有二十七歲，長相還算清秀，但因為長期擔油桶，背部有些岣嶁。”

“日子苦，練就了一身油嘴滑舌的性格，哄得偷偷出閣，沒見過世面的小姐暈頭轉向，自以為遇到了不看出身，不看錢財的愛人。”

“悲劇也從這裏開始。”

聰明如三人，解釋到這裏，一切都清楚了。白允清似乎知道謝玄玉不願見自己，微微偏過頭去：“我、我先走了……”

白允清默默牽起謝林歸的手，轉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。

不知怎的，謝玄玉感覺白允清的背影有些落寞，自己的心裏也空落落的。

謝玄玉以為再次見到白允清會激動，控制不住情緒，會恨他，質問他，哪知真的見了，只剩下十年後重逢的惆悵。

那鬼魄跑了，暫時追不上了，洛霜幽有些擔憂地望著謝玄玉，輕輕握住了謝玄玉的手指。

他作為小傻子洛霜幽不知道謝玄玉的過往，可作為冥尊洛霜幽，卻知道謝玄玉的曾經。

白允清和墨凝……

洛霜幽顧不上心裏的酸澀，只是擔心謝玄玉的情緒會不穩定。

不過，謝玄玉沒有掙開他，竟然就這樣乖乖讓他牽著手，洛霜幽心中又有些隱秘的竊喜。

“我沒事……”謝玄玉深吸了一口氣，努力笑笑，“小霜，有酒嗎？”

“嗯。”洛霜幽遞給謝玄玉一個銀色酒壺，謝玄玉仰頭灌了幾口，將眼裏的淚霧憋回去，他感覺有幾分醉了，放肆地將手臂圈住洛霜幽的脖子，撲在洛霜幽身上：“小霜，你……你把我背回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洛霜幽將心愛之人背起來，用輕功來到一間客棧樓頂。

鄭家是不能去了，雖然幫鄭家處理了兇手，可到底是殺了人家“女兒”。

人情世故，這點，洛霜幽還是知道的。

兩人一起坐在客棧三樓的屋頂上，不遠處有一個大鐘，兩人就靠著房檐，一旁是亙古不變的鐘聲，一旁是世間喧囂繁華。

謝玄玉又仰頭將酒壺的酒往自己口中倒，卻只有寥寥幾滴，他覺得沒滋味，便側過頭看自己身旁的洛霜幽。

他伸出手，扯洛霜幽的衣服：“小霜，還有酒嗎？”

洛霜幽雖然任他扯，但還是好脾氣地道：“哥哥，你醉啦。”

“我沒醉。”謝玄玉酒品不太好，欺身壓了上來，勾起洛霜幽的頭發，“小霜，你真好看，好……好勾人，讓哥哥嘗嘗。”

洛霜幽輕淡的笑了笑，眨了眨那濃密如墨的睫毛，從善如流地道：“好，哥哥說什麽都好。”

謝玄玉便低下頭，吮了一下洛霜幽的鎖骨。

“平……平日裏，都是你在上面……”謝玄玉醉醺醺地說，“憑什麽？我，我也要吃一吃小霜。”

“嗯，哥哥。”洛霜幽任由他胡鬧，扯自己的衣襟。

前胸被扯開，露出一片白皙如玉的肌膚，上好的陶瓷似的，肌肉緊致的線條流淌在謝玄玉的手心。

“真好摸啊……”謝玄玉醉的沒什麽力氣了，靠在洛霜幽的胸口。

洛霜幽笑，摟著謝玄玉的腰，軟聲哄他：“哥哥醒了會害羞的。”

以謝玄玉的性格，酒醒後想起自己做了什麽，就算是面上不顯，心裏肯定也是羞愧欲死。

謝玄玉睡過去了，徹底睡著後的謝玄玉漂亮又安靜，一個十足的睡美人。

“軒兒。”洛霜幽伸出手，輕輕描繪著謝玄玉的眉眼，“我不許你看著別人，不許你亂跑，不許你離開。”

“真想把你就這樣鎖在身邊啊。”

瘋狂的情緒在心中滋長，又被洛霜幽強行壓制回去。

其實，把軒兒鎖住——又如何呢？

最後，不過鎖住了他自己而已。

拼命不想讓對方跑，用各種手段將對方禁錮的那個，其實，才是那個，最沒有安全感的，階下囚。

軒兒也許想不起來那孩子像誰，其實，是像了——軒兒自己啊。

洛霜幽的回憶回到五年前契約破碎的那一天。

那天，他處理完滿院的修士，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契約破碎的地點。

無盡海的海面波濤洶湧，可七根盤龍玉柱盡數被毀，殘垣斷壁沈入海底，海面上只留下了絲絲紅色鮮血。

血液在海水中被稀釋，有魚群貪婪的一晃而過，不多時，連這一點血色也不見了。

墨凝和白允清也來到了這裏，三人望著下沈的鎖仙臺，毫不猶豫的潛入了水中。

洛霜幽來到水底的鎖仙臺前，發現了緊緊閉著眼睛的雲軒予。

他的臉色那麽蒼白，洛霜幽從未見過他的軒予哥哥如此脆弱的模樣，他的身上已然斷絕生機，連呼吸都沒有，更不會笑著叫他一聲小霜。

洛霜幽的雙眸蒙上淚水，他要的只是和他的軒予哥哥粗茶淡飯，一起溫馨的度過此生，就那麽難嗎？

為什麽，為什麽世間總是破壞這一切美好，將他所有的美夢擊碎。

他從六歲背上六道輪回的罪孽，背負這個世界的所有的陰暗，就這樣孤獨又無趣的度過了十幾年。

當他以為見到了自己的光……想哪怕就這樣背負著疼痛，就這樣掩飾自己的一切也要和對方過下去的時候，對方離開了。

天道，天道算什麽！憑什麽將他所珍視的一切都碾碎？！

就在那天，他被輪回之力反噬，連保護哥哥的力氣也沒有！洛霜幽不信，不信一切都那麽巧合！

他將雲軒予抱在懷裏，兩行眼淚從他眼中落下，右側的眼淚清澈無比，如靈泉滾珠，而左側的淚，則是一行鮮紅的血淚。

“你若是去了冥界，我便讓你做冥界夫人。你若是去了鬼界，我們便一起到鬼界走一遭，把鬼界攪得天翻地覆，你去了哪界，我就跟你去哪界，好不好？”

他握著謝玄玉的手指，一根一根與對方十指相扣，眼中的眷戀繾綣幾乎化為實質：“軒予，我的軒予——”

這時，白允清忽然開口了。

“軒兒的腹中……還有未出世的孩子。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